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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家榆从没见过哪个病人会会像唐远山这样,养病居然养出了度假的感觉,不仅怡然自得,还真的面色逐渐红润,肉眼可见地圆了一圈。
之前她还担心过,家里条件简陋公子哥新鲜劲儿过去会不习惯,不是说他娇气,毕竟人家的生活环境在那里摆着,唐远山却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,无论沈奶奶做什么饭菜都捧场得不像话,哄得老太太终日眉开眼笑。
大概确实年轻恢复得快,也可能受伤没那么严重,唐远山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就闲不住了,经常金鸡独立地蹦跳到沈家榆房间,两人共用一条长长的露天阳台,倒是方便。
沈家榆知道他无聊,翻些自己中学时买的闲书给他看,大都是世界名著的简化版,《简爱》,《在人间》,《红与黑》,还有《钢铁是怎样练成的》。
唐远山明显不是很感兴趣,随便翻一翻就撂下了,倒是对她那本无意中翻出来的陈年相册兴致满满。
沈家榆双颊微红,想抢回来,不想他虽一只腿固定不能动,身手却异常灵活矫健。
俩人撕扯了几个回合,到底顾及他的伤,沈家榆撒手随他去了,嘴里却不忘警告他:“不许笑!”
里面有她脸蛋擦得红彤彤的幼儿园毕业照,也有中学托腮故作愁的矫情照片,猛地让外人看了还挺羞涩的。
唐远山并没有笑话她的意思,一反往日的没正形,异常耐心认真,仔细端详了她的每一张照片,时不时还会问问她,问哪个时候她几岁,谁帮她照的,这张为什么撅着嘴不高兴啊?
对她以前的生活很有兴趣的模样。
沈家榆刚开始不乐意搭理他,但慢慢地,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,话也变密了,同他回忆到过往的某个瞬间时还会情不自禁地微笑。
相册并不厚,那个时代吃饱都是问题,照相是件非常奢侈的事,沈家榆也只有在重大日子里才有机会照那么几张照片,唐远山却仔仔细细看了很久,脸上的郑重其事让她莫名有点感动。
直到他突然从夹缝里抽出一张相片,黑白的,上面有个抱着孩子,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年轻女人,他疑惑地问她:“这是谁?”
“谁也不是!”
沈家榆陡然变色,一把抢过来,连带着相册,一并扔到抽屉里锁了起来。
动作激烈,却又一气呵成。
唐远山明显被她吓住了,神情非常惊愕,却什么都没说,还是回过神的沈家榆有点过意不去,垂着眼解释了一句,说:“是我妈,她走了之后我爸把她所有的照片都烧了,这张是我不懂事藏起来的,藏久了自己也忘了。”
唐远山觑觑她的脸色,知道她说谎了,那照片分明时时被人拿出来端详摩挲。
但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,问:“她什么时候走的。”
“我三四岁的时候吧,那会儿我还不太记事,看人家都有妈妈,还以为我奶奶就是我妈妈。”
她自嘲道,想笑一下,嘴角还没扬起来就耷拉下去了。
唐远山的心猛地一阵抽痛,却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,说:“这样啊,之前我还奇怪,叔叔这黑脸大汉咋能生出你这么个水灵女儿,原来你像你妈。”
“像吗?”
他不过一句圆场打趣的话,沈家榆却当了真,对着桌上的小圆镜左右照了很久,突然像是来了股情绪,猛地扣倒镜子,恨恨道:“谁要像她?!”
打小她就听她奶和家里的长辈悄声议论,说她妈那桃花眼薄嘴唇,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,所以她一直有种非常复杂矛盾的情愫,一方面她妈是这个家长久以来的禁忌话题,她绝对不能提不能问,但另一方面,在她内心最隐秘的深处,她其实很渴望有人能和她说说她妈,可真有人提起她了,她内心又充满了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情绪。
按说她已经活过一世,身体里装着四十岁的灵魂,可在这一块,她依旧无法和解,无法心平气和。
唐远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,微笑不语,只是轻轻拍了拍她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。
空气安静下来,安静得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,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。
俩人一起望向阳台外面,雨不大,但整个世界都已经湿漉漉的,远处是高低不等的灰黑色屋脊和瓦片,在细雨中浮漾着湿湿的流光,迎光处微明,背光则幽黯,仿佛是一种低沉又无声的慰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