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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太子和大阿哥在毓庆宫大打出手,  青天白日的,兄弟两个打的火气上来谁也不让谁,  康熙正在和几个亲近大臣商议政务,  听说太子的鼻子出血了,大阿哥脸上被抽了一鞭子,愣愣片刻,  一起身,双脚发软身体一丝力气也没有。

梁九功连忙给扶住了,  眼泪花花地哭着:“皇上,皇上,您要撑住啊。”

几个大臣顾不得失仪了,  一呼啦地全跪下,哭着:“皇上,  您可要撑住啊,  皇上,太子爷和大阿哥不能打架啊。”

康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,  脸上白生生的,因为天花留下的麻点儿越发地清晰可见。他咬牙,  一把握住梁九功的手,  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,  从牙缝里挤出来五个字:“去找四阿哥。”

“哎,  奴才马上去。皇上您快躺着用一口水。”

梁九功知道事情轻重,  安排自己信重的几个小太监守着康熙,  自己撒腿就跑,  骑着马直奔工部而来。

初冬的上午,天气晴好,四爷领着工部的几个官员去查看京城冬天的大雪防御,  排水排污等等翻修,刚回来工部用一口茶,听见梁九功惊慌失措地喊:“四爷!四爷!”赶紧出来屋子。

梁九功翻身下马,一眼看见四爷刚从外头回来的常服打扮,急呼呼地朝他奔跑。

“四爷,您快和奴才走。”

有大事了?!四爷也顾不得了,那头已经有人给他牵来马匹,他翻身上马,一路跟着梁九功打着马屁股直奔宫里来。

到乾清门下马,梁九功跑在他耳边喊着:“四爷您跑得快,您快去毓庆宫。”

“你去守着汗阿玛。”

电光火石之间,四爷嘱咐梁九功一句,运起来轻功就朝毓庆宫跑。

赶到毓庆宫的时候,就看到太子和大阿哥打的难分难解,侍卫们急得冒汗不敢上前,宫人们和几个弟妹们哭声震天,细看一眼,太子和大阿哥脸上身上都挂了彩了,血淋淋的吓人。

贾应选等人看见他一起给他磕头:“四爷,四爷……”

兄弟姐妹们一起朝他跑来,三阿哥大声疾呼:“四弟,你快阻止他们。”

“都别怕,三哥你照顾弟弟妹妹们。”

四爷飞身进去书房,找到太子收藏的各式火铳,出来书房冲天“砰砰”打了几枪,吓得一些胆小的侍卫宫人都晕了过去。

太子和大阿哥因为枪声停顿一下,看一眼四弟,居然是一起大喊:“四弟你别管!”

四爷火了,“砰砰”两枪打出去,打在太子和大阿哥的中间。

吓得两个人忙慌躲避。

“要打用火器打,刀剑也成。”

声音冷冷的,却也还是懒懒的,目光静静地回视两个哥哥,微风轻撩着他的袍角,簌簌作响,又吹起太子和大阿哥脸上的血迹流淌迷糊了双眼,一片血腥中,两个人的视线都越发模糊。

只看见四弟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是那么的嘲弄,不由地全身毛骨悚然,不敢对视一般。

皇太子一瞥眼狼狈地大吼:“是他来和我打架的!”一说话,鼻子上更疼了,他身手一摸,估计鼻梁骨是断了,一转头看着大阿哥,恨得眼泪都出来。

大阿哥咬着牙,不搭理他,一伸手摸摸脸,全是血,估计脸上是要破相了,心里头的火气更旺:“四弟你知道什么?策旺阿拉布坦和噶尔丹送来的贡品,居然送到我的门上,说送错了,要讨要回去,我们虚伪的太子爷用这样的手段打压兄弟,我今天就是和他拼命也要出这口气!”

四爷还扛着火铳,但听太子气急败坏地对大阿哥大吼:“孤还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打压你!”

“你还有什么手段!”大阿哥一点不让:“你不就是利用索额图,自己当贤惠太子!我呸!八弟的一点小功劳你也看不过要打压,你有本事自己打压,你不要借着索额图的手!”

太子真的气得狠了,  “嗷!”的一声朝大阿哥扑上来,大喊着:“孤是太子,孤打压他,孤利用他,都是他的荣幸!”

大阿哥躲着,再次挥拳迎上去,嘴上讥讽地骂:“你是太子,你什么都不用做,兄弟们的功劳都是你的,呵呵!你也只……”

“只是半君,还不是君!”没说出来,“砰砰”的两枪响起,huo药炸在他们两个中间,两个人没想到四弟会再开枪,吓得仓皇躲避,这一次连滚带爬的,极度狼狈。

“小四胖!”太子火大地看着弟弟。

“刀枪不长眼,你放下枪!”大阿哥真怕四弟一个手不稳打中了谁。

可是四爷很是悠哉的模样,不管周围晕过去的侍卫太监宫女们,也不管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弟弟妹妹们,懒洋洋地一笑。

“弟弟打不过你们两个,不拿着枪,拉架都不敢拉。”

!!!混账弟弟!

“我不打了。”皇太子和大阿哥异口同声,一说完,再次狠狠地瞪着对方。

四爷:“隆科多架着太子爷,阿灵阿架着大爷,免得我这刚放下火铳,他们又打起来。”

!!!心思被说中了!怎么有这样混账的弟弟!

皇太子咬着牙,“咯吱咯吱”地响。

大阿哥气急败坏地一瞪眼:“说不打了就不打了!”

隆科多和阿灵阿大着胆子上前,一人护着一个小爷,隔开他们的距离,可算是狠狠地松口气。

皇太子和大阿哥隔着一丈远,彼此狠狠地瞪视。

四爷将手里的火铳递给贾应选,先看向三阿哥:“三哥领着弟弟妹妹们回去无逸斋读书。”

再看向几个乾清宫的小太监:“去告诉汗阿玛,要他老人家放心。”

最后看一眼毓庆宫的宫女太监们,因为他们瘫软在地的模样安抚地笑:“将你们平时打扫地面的扫帚簸箕抹布都拿来,都出去吧。”

皇太子眉心一跳:“小四胖你要做什么?”

四爷给他一个冷眼,对几个爬起来忙着收拾的宫人大喝一声:“都出去!”

这一声,吓醒了所有人。侍卫们宫女太监嬷嬷们连滚带爬的跑出去,三阿哥和五阿哥领着弟弟妹妹们撒腿就跑。隆科多和阿灵阿也想跑啊,腿肚子哆嗦着打颤。

皇太子醒神了,看一眼书房地面上一地的碎瓷片,院子里到处打乱的花木桌椅,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弟。

大阿哥更震惊,行军打仗的时候自己穿衣吃饭打扫卫生很正常,皇子阿哥也一样。可这是宫里头,还是皇太子,四弟这样……大阿哥不由地着急:“四弟,你不要管他。”

四爷一挑眉:“大哥,别着急。隆科多,去找来伤药,不留疤痕的。阿灵阿,去打来两盆热水两盆冷水,拿几块纱布和一些器具来。”

等隆科多和阿灵阿逃命一样地离开了,四爷慢悠悠地走上前,凝视两个哥哥,嘴角溢出一丝笑儿,眼中那抹清冷俱散,甚至是柔和的,吓得皇太子一个哆嗦:“小四胖,你要做什么,你……”

“你也要和二哥动手?”没说完,“咔嚓”一声,原来是他的混蛋四弟猛地一下子给他正了骨头,将断掉的鼻梁骨接好。

太子吓坏了,顾不得鼻子上的疼痛,双手捂着鼻子哭着喊:“小四胖你乱动手,二哥要变成歪鼻子了。”

四爷微微摇摇头。大阿哥冷笑一声:“四弟给你动手,是你的福气。打仗的时候,四弟手底下救助的伤兵,骨头都接的正正的。”

太子更是哭:“我哪里知道?我这是鼻子!”

鼻子关乎脸面,太子崩溃地喊:“我这脸勉强能看,你要给我整歪了,我去跳金水河。”

就连西洋人都说大哥是美男子,说四弟长得俊,太子一直惦记着那,那小心思杠杠的。

四爷哭笑不得,忽然伸手轻轻地拍拍太子的肩膀,摘下太子身上的几根草棒。太子因为弟弟这难得一见的温暖,心神有点恍惚,也顾不上可能要毁容的脸了,定定地站着,任由四弟的手抚过他散开的发辫,又缓缓地落在蘸着血的面颊上。

“阿灵阿打来水了,去简单洗一洗,疼也忍着,不要用止疼药。”四爷再次拍拍太子的肩膀,好似嘱咐孩子一般的语气。

太子这才回神,侧身避开他的手,气恼地嘟囔:“我要人伺候。”

“手没断就自己洗。”

声音蓦然变冷,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压迫力。皇太子哽咽一声,不知道怎么的,真的不敢别扭了,自己磨蹭到水架子边,手一碰热水,烫的他手一缩脸上扭曲地疼,换到冷水盆里,又因为手上的那些小伤口疼的龇牙咧嘴,他想要别人伺候着,回头看一眼四弟,又舍不下面子叫人,只能自己咬牙地慢慢地清洗自己的手和脸。

大阿哥已经在自己清洗了,他手上也是小伤口,但一点不觉得疼的样子。见到皇太子这般笨拙的样子,冷哼一声:“你是残废吗?洗个脸也要人伺候?是不是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!”

太子哪里受得住这个?当即回嘴:“能伺候孤是他们的荣幸!”

“呵呵!”大阿哥突然觉得这就是一个残废,绞干了毛巾要擦脸,不防被四爷一把夺了过去。

“我来。”

四爷在热水盆里绞了毛巾,拧干,将镊子等物事也都用热水烫了,要大阿哥找个绣墩坐下来,自己用纱布镊子一点点地清理大阿哥脸上的伤口。

“大哥忍着些。”鞭子抽的有点深,伤口泛着红色的嫩肉,四爷有点不忍心。

清理伤口的过程比受伤的那一下还疼,大阿哥虎目含泪,却强硬地道:“你快一些,大哥不怕疼。”

这活儿快不了,不清理干净了,万一里头留下脏东西真要毁容了。四爷稳着手,仔仔细细地给清理干净,上了药,用纱布包好,大阿哥疼的浑身冒汗,他也累得额头冒汗。

一转身,看见太子手拿一个铜镜子在照着脸,跟小姑娘梳妆似得,四爷唇角含笑:  “太子二哥,你书房里的瓷器,你自己打扫。弟弟刚看见一个宋朝的大花瓶也碎了,都从你的俸禄你扣。”

皇太子愣愣地一转身,望着弟弟,一副幻听的模样:“四弟你说什么?”

“太子爷耳朵聋了?”大阿哥挑眉冷笑:“你一个毓庆宫,一个月的花费是我、三弟、四弟几个院子几个月的花费,你心里没数?汗阿玛的乾清宫都花不了你这么多!”

太子愤恨,刚要回嘴:“孤是太子……”意识到大阿哥后半句的“汗阿玛……”硬生生地咽下去。

太子胤礽虚龄六岁时,康熙出于疼爱,特地为他在东部的后宫禁地,乾清门东边、景运门外,建造了一座毓庆宫,供太子生活起居和读书学习。紧挨着乾清宫、家庙,东墙外是皇室祭祖的奉先殿,西墙外就是斋宫,肃穆的高大宫殿之间,其本意大概是为了使聪明过人的太子能够体味祖先的艰辛,每天·朝乾夕惕,谦虚谨慎,用心去感受列祖列宗对他的期待和重托。

然后,康熙就跟天下所有疼爱孩子的老父亲一般,全天下什么好的都朝太子这里送,任由他取用内务府的东西。国家艰难的时候,康熙和太皇太后、皇太后领着满宫的人节衣缩食,独独太子这里依旧锦衣玉食的金碧辉煌。现在国家好一点儿了,康熙更是宠着太子,内务府一个月十万两银子的开支,有五万两花在毓庆宫。

太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超然待遇。他是太子嘛,所有人都该捧着他敬着他,老父亲就该这样疼着他。他从来没觉得不对,一朝被大阿哥说破了嘴,他才意识到,这其实是大不孝。

他愕然地看着大阿哥,大阿哥的眼里嘴角俱是嘲笑。

他一转头,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四弟,就感觉鼻子上更疼了,疼的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,他伸手一捂嘴,却是苦笑了起来:四弟清亮的眼睛映照自己的虚伪,有什么没注意到的那?有哪里是天经地义的那?自己自私,睁着眼睛装看不见罢了。

可他是太子,他自有一股傲气,他不能恼羞成怒地离开,他也不能装不承认!尤其大阿哥也在场。还有隆科多和阿灵阿两个外人在场!

太子放下手,脊背挺直地一仰头,给大阿哥高高在上的一眼:“这是汗阿玛疼着孤,孤知道汗阿玛的心意。你们的离间是不成的。”

“呵呵!”大阿哥难得地凝视他一眼,好好地看着他。太子倔强地昂着头,端出来太子的威仪,凌乱的服饰散乱的头发也站成风姿翩然。

大阿哥移开视线,还“友好”地笑了一下,一转头,看向四弟,敛了笑意,点头道:“我打乱的东西,我来收拾,你休息一会儿。”

大阿哥拿着扫帚开始扫地,将倒下的花盆扶好,断了的树枝剪下来用花剪刀修剪……有条有理地忙着。

太子愣在原地。

四爷嘴角带着一丝笑儿:“太子二哥,书房。”

目光懒怠温和,但太子听出来了混蛋四弟声音里的认真,他不甘不愿地挪着步子,隆科多那小子双手捧着扫帚簸箕放在书房门口,跟捧着圣旨一般,发现他瞪视的目光,放下东西撒腿就跑。

太子长这么大,人生第一次,拿起来名叫扫帚簸箕的东西,他甚至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两样东西。以往都是小太监们在他到一个地方之前,都什么都打扫好了。

他也不会用。

四爷:“太子二哥看看大哥。”

太子咬牙。

不能低头!不能认输!骄傲的太子面对一屋子的狼藉不堪,回头看一眼大阿哥干活的样子,笨笨地学着清扫地面,碎掉的瓷器片碰在一起,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,刺的太子的委屈再也忍不住,一边打扫一边哭着,都十七八岁了,哭得跟一个小孩子似得。

一片瓷器掉在椅子底下,扫帚伸不进去,他弯腰伸手去捡,不防被瓷片锋利的一面刮伤了手指肚,冒了血,丝丝缕缕地疼,如同他的一颗心。

混蛋四弟和我闹翻了。

混蛋四弟明知道我各种讨好,还不理我。

我各种找机会和他说话,他都公事公办地对我。

他直接和汗阿玛说要杀了曹之璜,他也不来找我对峙。

他宁可去教训那个讨厌的心机鬼老八,他也不来找我吵架!

他还那么温柔地给大哥清理伤口,对我就“咔嚓”一下。

……

太子的心理线破防了,一边打扫瓷器,一面哭得稀里哗啦的,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他。

汗阿玛也不来管我了。

任由混蛋四弟折磨我。

四爷帮着大阿哥扶起来一个倒下的大荷花盆景缸,将里头掉出来的荷花根、泥土用铲子铲回去,一抬头,一眼看见太子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,小河一般地流淌。涕泪横流的一脸。

太子察觉他的视线,一回头,被四弟居然帮着大哥不帮我的一幕刺激的,真崩溃了。

“我鼻子疼,手疼,腰上挨得大哥的那一拳一定青了,一弯腰就疼!”太子大声哭着,一手扔了手里的扫帚,泪眼控诉地看着四弟。

大阿哥“噗嗤”一声,大声地笑:“太子爷,你几岁?”

“反正比你小!”太子真伤心了,固执地看着四弟:一副你居然帮大哥不帮我的架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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