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pp2();
read2();林伊还记得姜欢小时候的样子,杏眼长条,双眼皮宽,眉峰弯弯,轮廓深邃,五官精巧,带着些许的异域风情,她牵着宋机时,总是蹦蹦跳跳的,气质干净,有化不开的娇柔。
林伊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,天空是雾蒙蒙的,空气闷燥,像是随时要下雨。这么多年了,她忘不了。
如果说这一次遇见有什么相似的话,大概也只剩天气了。
林伊很意外自己第一眼就能认出姜欢,明明长大后的她,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,都与儿时相去甚远。
姜欢站在阴沉沉的乌云下,低着眸,手里玩着一把打火机,她的妆容浓厚,烈焰红唇,举手投足间带着浅浅的市井气质,是一种被动的廉价。
来了一阵风,风把她们的头发扬了起来,姜欢是在顺着风向整理头发间,看到林伊的,她扯起嘴角对林伊讥笑,眼里带着怨恨冷漠,是等候良久。
在这样近乎刻薄的笑容里,林伊后知后觉地明白了:啊,她们以前一定也是见过的。甚至是结过仇怨。
纵然记忆被遗忘,可留下的伤害不会。现在,姜欢是来找她算账的。
林伊浅浅地呼了一口气,她走过去,站在姜欢面前,却理不清该如何自处。
她听见自己终于还是开了口,声音颤巍巍的,她道:“来了?怎么不进去?你哥应该在拍摄。一会儿就能好。”
姜欢的睫毛轻颤了颤,她半转过身,看向别墅门口。
南苏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冷,风往她不够紧实的棉袄里钻,她伸手撺紧胸口,让棉服贴着自己瘦弱的肌肤,她在这样略显狼狈的瞬间里开口道:“不去了,这些日子我过得不够好,我不想被他看到。”
不够好。林伊瞬间便想到了宋机被追债的那一天,那一夜。
林伊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,她问道:“他知道你在这儿吗?”
“可能知道,可能不知道,他以为我回加州了。”姜欢又望回林伊,她如叹息般无奈道:“关于我的事,你不要跟他讲。”
林伊望着姜欢,她像是一朵已经枯萎凋零的不成样子的白玫瑰,充满晦暗的颓败。
风萧萧兮,风萧萧去。
可想起她曾经又是如何娇艳,林伊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,她紧捏着拳头,忍了又忍,刚要开口,她却听见姜欢道:“你哭什么?”
谁哭了?
林伊吸了吸鼻子,她抬手抹了抹脸,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,她看着手里的眼泪,一时觉得心里的难过是那么的清晰。甚至越演越深。
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令林伊错愕,林伊太清楚自己不是个容易哭的人,所以她试图想起,试图理解。可她在那段记忆之外,毫无章法。
“别哭了。”姜欢望着林伊,用近乎冷漠的声音强硬道:“我也不想再哭了,林伊。”
这一刻,林伊突然真的有些恨,恨自己的不记得。
她抬头看向姜欢,她擦尽了泪,以近乎坚毅的口吻对姜欢道:“姜欢,债我都还完了,你不要走,留在他身边,你需要他,他也需要你,姜欢,要和家人在一起,哪怕是天塌下来,也不要松开彼此的手。”
林伊也很难想象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近乎肉麻的话,可她正是在自己的言语里,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对姜欢的爱。
这一次,风再起时,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脸颊上的泪,那些泪在她的脸上风干,结成一片片的,紧绷的网。
她不得而解。
她知道自己的解药是什么。是记忆,她缺失的记忆。
姜欢的眼睛微瞠,似是惊讶,又似是迷茫,她将林伊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林伊也紧紧地看着姜欢,磊落光明,坦荡真诚。
后来,反倒是姜欢无助地躲开了她的目光。
林伊看向姜欢身后的别墅,她看了好一会儿,道:“姜欢,在你的身后,是我们的家。”
姜欢宋机从前的房子还属于他们吗?林伊不得而知,但幸好她一直努力,从未放弃,才能有此刻,就算他们一无所有也没关系,她有。
奋斗吧。如果还有什么是她当信念的,她想,应该就是:要和家人在一起,哪怕是天塌下来,也不要松开彼此的手。
姜欢忍不住看向身后的别墅,她的眼里没有惊讶,好一会儿,她忍不住笑了起来,似是无奈地自嘲,又似是得道其中的释怀。
她笑着笑着,眼角也跟着湿了,她红着眼看向林伊,她几次试图开口,却被泪堵了回去,她不肯哭。
林伊看着这样的姜欢,她只觉得心里在颤,她哽咽着,边擦泪,边讨好地肯定道:“姜欢,对不起,我知道我来晚了,我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们,但是请你相信我,以后我们会在一起的,好好在一起。不再分开。”
来晚了。来晚了。可谁又知道那些晚来的日子,等待的人有多绝望伤心。
是心冷了,如死灰,只盼着一阵风将自己抹去。
不是来晚了。是不必来了。
姜欢在墙角下,她深深地呼吸着,在风里颤栗。她隐隐感觉那些痛在她心底复苏,一片一片。
乌黑的天色向人间压了又压,一片片薄薄的雪开始往人间飘,盖在干巴巴的枝桠上,盖在泥泞的土上,盖在女人柔弱的脸颊上。
林伊感受到有雪润透自己的脸颊,她抬眼看向天空,黑沉沉地天际,飘下白茫茫的雪。
物是人非事事休。林伊迎着那片雪,无助地想着:她什么都不记得了,她不知道要怎么把姜欢留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