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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清冽的晨曦悄然吻落窗檐,掌柜儿的一天就由这番无韵的歌的呜咽而初始。

微微梳洗罢,撑开玄青色的窗骨,任凭初阳洗褪昨夜仍残存在心底的寒霜,那是一双微凉的嫩手,默默地抹去被熏黑的夙怨。

从天穹那张淡漠的脸上唯一一缕伤疤堕下的碎雪,在冬日的霜寒中零零飘落。

微霜的晨光,是墨笔间蘸着的淡金色,在近乎无声的挥毫之中,飘零落他的睫毛,烙下微微光点,似吹落星雨,福泽尘烟,随风,频频颤舞。

木质楼阁,坐落在街巷两旁,馥郁着沉淀的馨甜,凛风将这杯令人不知不觉沉溺得不愿醒来的陈酿吹散而去,像是黯淡的花的嗓音,在肃杀之间隐隐扩散

街上行人尚且不多,应是天光刚起,尘间似乎还半眯着剔透的魅眸。

回望屋内,东瓶西镜。

执笔挥毫,正是:

衣旧贫贫

参来不颖

瓶生寡言

镜似无赢

尚还没来得及提笔落款,那种难以言状的窒息感又从胸口处往上无法抑制地漫溢,引得他一阵咳嗽,连肺似乎都呼之欲出。

那番近乎于灼伤的隐痛感,卡在咽喉纠缠不休。夏世分只觉被一只寻仇的怨手死死扼住,而那张仇人零落着滚烫血泪的脸庞,在隐隐朦胧之下,确乎与自己无异。

那只记忆中的冰蓝色蝴蝶,犹如一夜碎落的霰雪,萦绕在自己久矣淡忘一切的双目之前,迟迟不褪。缥缈晃眼之间,幽邃彻骨的凄寒沾染上他的双鬓,却那么温暖,幻化作这一切的滥觞。

仿佛,她那双墨中泛着微蓝的眼睛,似乎勾勒着莹莹水痕,楚楚地凝着自己,清晰如昨。

玲珑空洞的瞳仁里,是少年孤抱古琴,纤指错落,五音枯华。

凄楚么?是,却又不是;怨悔么?是,却又不是;自责么?是,却又不是——不是,亦或都是……

……

“你,走吧……”

……

得与失,不过只在你我之间。

可你明知如此,可你,明知如此……

转瞬间,人影涣散,那如蔚蓝色琥珀般的碎蝶,渐渐泛出一丝黯淡的凝红色,是通透的朱砂,是死寂。

“十年了,你还是无法……咳咳……无法放下该……咳……早该放下的一……一切……”

得与失,本就是一盘你不得——不下的棋弈……

“你这个……这个……懦夫……”

少顷,紊乱的气息微微平复一些,血蝶碎裂,像是这一盘棋蓦然……棋盘碎裂,像是这一只血蝶蓦然……

倒是不知是蝶幻为人,亦或人幻为蝶了。

“掌柜的,喝药啦~”背后先是清脆的叩门声,而后便是一句平凡不过的话了,可这一颗颗剔透的雨珠从她口中吐露而出,却很甜,是抹了蜜甜到心里似的。

倒是不难回想起,她素日来送药时微笑盈盈的神色,宛若这肃寒冬日的清晨在另一畔温润的洌旸,给人很是微凉的舒适感。

想到这里,颊边确乎是涩苦的莞尔,悄然转身,将方才捂嘴的帕巾用左手握在背后,这才前去开门。

强忍着那番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一概否定了般的挫败感,匆匆一把扯开门闩。

那对似喜非喜的秀灵眼瞳在微霜之中盈盈而颤,似乎沁处水来般,宛若墨珠坠地,玄青光转。纤纤可数的睫毛,半蔽遮目。温润的芳唇,像是伏了层薄薄的糖蜜,随之而起的笑靥,恍如漫天桃瓣,令人醉至心所。不高不低的鼻梁泛着清而幽的精致,恐怕再是精细的刻刀亦无法雕刻出如此杰作罢。滑腻温润的肌肤,嫩出的,是淡淡隐现的浅粉,隐隐颦蹙之间,盈盈笑颜之间,犹似一盏香茗,入唇则甘,入舌则微涩。

有的时候,世分甚至一遍遍地质问自己,她是欣是愁,是悲是欢,然而任凭他自问良久,依旧得不出半点答案。

有时候,她的笑靥有如黯淡月华,那一首淡然浅唱的歌曲,似乎从中读到些什么,然而又于恍恍然之间觉望,恰似竹篮打水,溯洄而上。

她一袭翠色纱衣长裙,长发如瀑,缕缕飘散,像是永远沐浴在三月日光下婷婷生长的芳华,无音而有韵。

正是:

黯淡兮笑靥吟风,

馥郁兮暗香朦胧。

默然兮香茗一盏,

灵韵兮谁品其中。

“小葵,你不冷么?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——这里可是北国,不是你家江南呀……咳咳——”夏世分的脸上平添了几丝无奈,略微绷紧的脸部肌肤,倒像是个不忍下心来责备自己小女儿的老爹,那种表情,当真一言难尽——

“可我的确不冷呀。”说着,一边把药汤与木盘轻轻摆到桌上,“呶,这是今天的药。”

“怎么……会不冷呢?”遥望窗外,正是:雾凇沆砀,天云一白。

她悄然坐到木椅上,用食指一遍遍地来回绕着垂过耳根的鬓发,像是在思考一道无解的题,一番难以言状的事。半晌,才传来她那种蜜饯般却着实令人心疼的嗓音:“或许是冷得惯了……倒也就……不觉得冷了吧……”

瞥望窗外,但见:

雪裹残云,风霜呜呼。

这座毗邻京都的城池尚还半眯双目,略无重量的晨曦,灰白飘洒在睫毛上方,犹似点点彗星迹痕。这种暗居于城的声调,就好像一首古曲清幽低沉的主调,如喟似叹,半是氤氲温柔,半是喑哑呜咽,八指抚琴,五音空灵。

各店吆喝之声、众宾客谈论之声,自是如期而至,嘈杂而有序。或许是这城郭永远要比人醒得晚罢。

然而,有的人也总是百般麻醉自己,或是生来便醉,或是借以酒精。而后者,不论何时何地,八成儿是个酒鬼。

世分默然地伫立了许久,自是目睹了她瞳仁里仿佛深深铭刻进去了般的——这座城池,这座由慢条斯理的木质齿轮构建而成的,这看似有晴亦是无晴的运转机制。

就像把手轻轻伸进翠碧湖泊之中,虽一时泛起微微涟漪,然而终焉之时,却依是风平风静风无音;舀出的水波在十字之间流荡,折射着风霜的色彩,然而依旧顺着指尖的缝隙游走,回归故地,谁的指尖没有缝呢?

就如这样,他仿佛从这一盏香茗中品味到的,远非香气沁心如此而已……然而,再度回目凝望,却仿佛一切都已离他远去……

嘴角边,又是一阵枯涩的莞尔。

窗外那些缥缥缈缈、不愿逐风却依然的碎雪,那些苍白的、残破的、零落的、畸零的、随风而逝的蝴蝶,或许,就是我们生命的烟花罢,生于天地,归于天地,而所谓人定胜天,不过是……

为自己的荒乱想法摇了摇头,然而蝴蝶振翅尚可引起风暴,愈是企图忘却,便愈是……

正当如此苍茫之间,她蓦然回过头来,少顷,她脸上那种空滞的孱弱感渐而褪去,取而代之的,便是渐次苏醒的欣芳,“咦……”痴痴笑起来,“掌柜是抿了口红么?”

这无疑又给世风鬓边的冷汗平添一抹尴尬,甚至快露了馅儿,握着帕巾的手下意识更紧了些。

正值不知所言之际,幽冷缥缈的嗓音有如丝丝水珠滑过上乘木质茶器般溢至耳畔,依稀可辨,仿佛是:

“列为看官……”

“说书的出来瞎溜达了,莫非是冬雷夏雪,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?”她似乎对那个“微妙”的发现并不怎么感兴趣。

世分暗松了口气,自觉与一个大罪释放的囚徒无异,正了正嗓音,道:“相比是删改已毕,书作已成了。”

待小葵匆匆下楼了去,夏世分他这才摊开手中原先紧紧握着的帕巾,粼粼褶皱,甚至还飘零着新鲜的汗渍,冰凉得刺骨。半凝半固,那,或许是朱砂罢。

然而转瞬之间,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使般,它们动了,琴弦飞扫,变化无常,正是那番紧密接连、嘈嘈切切的琴走风声,将这受了蛊毒般的侵蚀,渲染着演绎到了极致。它们扭曲着,不断地扭曲着、碎裂着、崩离着,一滴接着一滴……

……凝成一只躁动而冰冷的凝红色血蝶,它清晰如昨地脉动着,像是一句刺骨至身却不失温热的毒辣咒文,那句尘封已久的、支离破碎的……

泼淋八字,正是:

世风日下永世分崩

索性不去看那劳什子,默默将其置于桌上。一把举杯,将汤药一口灌下去,滚烫得仿佛铸剑锻铁的熔炉。

触及舌尖,依然是那番枯涩的莞尔,然而触至舌根,却是一反常态的……

“想不到,这一杯……”抬头喟然,顿了顿,嘴角泛起一丝甘甜的枯涩,“竟有如此滋味……”

轻轻将右手按在左肩之下,那种勃勃的脉动通过指尖扩散开来,像是星辰的一呼一吸、一颦一蹙,灰色的声线兀自收紧,摇首自叹:“你的心,可曾是用冰用铁做的么……不,不……”晶莹盈满了眼眶,甚至要破茧而出,然而,终究不舍地留恋,呼吸愈加哽咽,“不是的……纵然是以冰、以铁铸就,亦是遇火则熔,遇焱即化……

“可你的心,究竟是什么……

“你——你这个懦夫……”唏嘘的午夜盈满眼眶,像天幕,被鸦群蓦然霰落的玄青羽毛铺盖得寂然无声。

是夜,它黑得永无止息,无论灯火与阑珊,它素来醒得比人晚。

仿佛之间,只闻星辰倥偬。

流动的一二点,谁人浮起,又是谁人落下,茫茫天际,有若巴乌啼啼,呜而哽,哽而咽,或许,只有那壶淡漠而孤然的碎月,与暮醒之人为伴。

渐而,沉淀而干涩的双目在寂静的忙乱中静默挣开,始知大梦初醒也。

一点一星的蜡泪,伴着哭红的烛火,像一盏黎光初晗的精致古朴的凝红灯笼,枯涩地一点、一点坠入梦中,被昏花的夜一丝一毫一缕一寸地,静寂而湮灭,羽化而登仙。

哭红的烛火,她在案前默然执笔,霜迹般的月华悄然飘零透了窗纱,静默着目睹这一瞬瞬……这一瞬瞬浮生更迭,生起星落的哑剧。

喑哑的星辰,可是向那烛月影,补送最后的诀别诗。

黯然自喟,只望原谅,“光”的脆弱只是夜尚还太彻底,只是这一场还未上演,便已逼临绝幕。

不得不迈向终焉的脚步,像是蜿蜒分叉的黑褐藤蔓,死路之中曲折着昏聩的生路,而那微然如芥的生路,又很快被夜幕的寒霜一并吞噬,终究只是,垂怜的慰藉。

这张静而绽现的星象图,当真令人难以参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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